你有否探討過「孤獨」一事?若果此詞並沒有任何討論的意義,那為何這過千年間,總成文學與不同的創作題材?近日,JPS畫廊也正在舉行以孤獨為題——《孤獨的優雅》的群展,並邀來12 位本地藝術家參展,以其作品各自表達與探討着「孤獨」這一回事。然而ELLE,有幸與當中的參與藝術家:門小雷、李思汝、b.wing及鄺詠君,也來了一次訪談,侃侃而談何為「孤獨」。
訪問藝術家b.wing

如何在畫中表達孤獨的元素?
b.wing:我用顏色和主體的表情,去講述我對孤獨的一些即時的感覺,比較平靜,比較目無表情。
人生哪段時間,令你最感受到孤獨的存在?哪時的你經歷着甚麼?
b.wing:其實從小到大,我都是比較自己一個人的,這是實際上的生活環境影響,再加上後來去了別的地方繼續學業,所以,我的童年期、少年期、青年期,可說是前半生,也較為孤獨。
那時候,你又從那份孤獨感領悟到甚麼?
b.wing:其實當你孤獨的時候,你不會去想自己孤不孤獨。而是很細緻地去想自己需要什麼,去認識自己,感受你身邊的環境。那我又在當中領悟到甚麼呢?其實過了某個階段,每一段成長時刻,你遇到的孤獨感,都會帶給你一些有用的東西,如你對自己的了解或對世界的想法。每個階段都會領悟到不同的事:無論成與敗,得與失,都要繼續走下去。
2024年,想在創作上作出甚麼新的嘗試?
b.wing:我希望2024年在技藝、技巧上,可以通過練習再穩固一些。其次,希望在題材上有突破,想將自己以往一些鑽得非常深入的東西,抽身回來,去走不一樣的路,看不一樣的風光。雖然不知道會否可行,但總要先付諸實行。
訪問藝術家鄺詠君

如何在畫中表達孤獨的元素?
鄺詠君:我的作品很多都沒有生物在內,亦故意刪走了建築物,只剩下孤獨的觀眾和室內的倒映。
人生哪段時間,令你最感受到孤獨的存在?哪時的你經歷着甚麼?
鄺詠君:親人生病的時候,如果世上愛我而我同樣地也愛着的人都不在了,生存也沒什麼意思。
那時候,你又從那份孤獨感領悟到甚麼?
鄺詠君:人總需要孤獨地死去,人與人之間的關聯只是短暫緩衝。
2024年,想在創作上作出甚麼新的嘗試?
鄺詠君:很久沒有做小型而大量的系列作品,今年想做一系列,然後上年巴黎solo也有一些值得紀念的時刻想重現。
訪問藝術家李思汝Afa

如何在畫中表達孤獨的元素?
Afa:關於這次展覽,我交出了兩幅作品,第一幅是自己對自我內心的觀照,自己與自己獨處的一些思考;第二幅則是對外和他人之間的互動。
第一幅作品,我畫了一扇窗戶,望能透過這扇窗戶抵達自己的內心世界:窗戶有着木製的邊框,外框就畫了現實生活中的一些樹林——內心的樹林,其實裡面正在展現着我們人類腦內的一些腦神經元,視覺的靈感是來自現代神經科學之父Santiago Ramón y Cajal。他是諾貝爾得獎者,且有一本著名的書籍作品名為《大腦之美》。其實我們的腦神經元的結構,非常像一棵樹的。不同區域的神經元,幫助我們接收外在不同的資訊、作出反應、探測外在的刺激,意指有一些是負責視覺、聽覺或嗅覺等等。
其實我們經常說要獨處、要從人群之中走出來,去保持自己的獨自思考,去觀察這個世界,但事實上,在今時今日各種大數據統治的時代之下,即是演算法、大數據,我們是否真的能保持自己的獨立思考呢?這件事是我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一個反思。因人類所作出的選擇,也不由自主地由演算法、大數據去影響所有決定。所以在今時今日的社會,即使我們獨處,又是否可達到不受外間的干擾,完全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呢?這件事是值得去思考的事情。正如人類社會學家Yuval Noah Harari也如是說,我們所謂的自由意志,因大數據各樣東西的干擾,其實早已沒有了。
第二幅則說着他人和他人之間的聯繫。我覺得在21世紀,人類面對最大的孤獨就是愛無能、不能愛、Love Disabled,全是關於「愛」。作品靈感是來自一本叫作《吻的文化史》的書,吻是一個重要的現代流行符號,就如象徵着一種自由戀愛,以及突破一些封建的制度和思想。封建制度之下,「吻」從來不是易事的,但到了今時今日,來到可自由戀愛的時代,我們又是否真的知道甚麼是愛呢?現今,離婚率及崇尚獨身率高企,可見人類更不懂得愛,而我亦然。就是我們不懂得愛,兩個人走在一起,但只會更感孤獨,也是一件無奈而悲傷的一件事。
人生哪段時間,令你最感受到孤獨的存在?哪時的你經歷着甚麼?
Afa:我認為孤獨本是人的本質,所以很難說出哪一段時期是最孤獨的。但我可以分享,我較深刻體會「孤獨」這字的階段與事情。譬如,我的孩童時期,因為在家中排名第二的小孩,我覺得經常都得不到關注,這件事是令我感不安且孤獨。然後,小時在房間獨自創作的時候,也會感到孤獨,但那種不被打擾且不需要與任何人分享的孤獨是快樂與純粹的,也是難能可貴的。
再來到青春期時,加上我時常轉校,同時還沒找到我自己的存在意義,父母也經常都不在家,有段時間更是獨來獨往,甚或經常自己一個吃飯,因此時常感到無比孤獨。然後,再到現在的工作身分——Slasher,我又是獨立的創作人,同樣也會出鏡、拍廣告……由於身份多樣,讓我找不到自己的一個歸屬,不知道如何去定義自己,也覺得自己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圈子。這又是另一種孤獨。所以我覺得,每一個時期,都有不同的孤獨感,很難去界定哪一段時期的孤獨是最難忘的,每一段都來得深刻,且每一段孤獨裏都有值得學習的東西。

那時候,你又從那份孤獨感領悟到甚麼?
Afa:如我所說,小時候第一次感受到孤獨的快樂,是最印象深刻且難能可貴。今時今日,我們差不多沒有人可以逃離社交媒體帶給我們的焦慮,以及我們要從何尋找身份認同感和存在感。
而小時,當時孤獨地創作的熱情,經常都提醒着我,尤其是我已成社交媒體的用家,我也會受邀去不同活動,所以我是特別記掛以前孤獨地創作,不是想着跟別人分享,純粹享受創作過程的那份初心。在我心底裏,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塊,時刻提醒自己,要為自己而創作。
除此以外,我獨居的五、六年是特別重要的。以前我從小到大是不夠自信,因為我是一個很依賴別人的人。獨自生活的訓練,對我來說是很重要,也幫助到我去建立自信心。有信心獨自去處理事情或解決問題。這些都是建立自信的過程中很重要的一環。
當你越是感覺到孤獨的時候,你越要去直面它,正面去迎擊孤獨。這是打破害怕孤獨感的最有效的方法。然後你會發覺這份孤獨並不難受,甚至會很享受,慢慢發現到孤獨是多麼重要。你去獨立思考,抽離地觀察這個世界,其實對個人修為或創作上都非常重要。
2024年,想在創作上作出甚麼新的嘗試?
Afa:今年會想慢下來,去思考創作的主題。我人生的命題都離不開孤獨,或對於很多東西的焦慮與恐懼的本身。對於「情」這方面,我一直想掘深一點,再寬闊一點,然後加入一些新的主題。另外,我會想嘗試以不同的媒介去創作。
而今年很特別,因為我會搬工作室,搬進更小的空間,而且是唐樓。我會因應着環境變化,想試用一些新的媒介,例如作品不會很大,或者用很小的事物去拼湊成大事物,甚或用較輕的物料等等方式去創作。
我覺得這個是有趣的主題,一個藝術家、創作者,如何因應着地理環境去轉變自己一直應用在創作上的媒介。不少藝術家也會因生活不同空間的轉變,受不同的靈感所啟發。我跟其他藝術家也談論過,香港這麼狹小,我們要如何用這個狹小的特質,轉化成新靈感,去帶來一些新的啟發?說不定隨著着工作室的轉變,我會有新的媒介出現,這是我暫時的想法。而今年年尾,應該會有個展,還會有一些聯展等等,暫時是這樣的計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