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Photo JOSH CHOW,assisted by SINGMAN PANG;makeup MW;hair SING TAM;wardrobe DOUCAN;text NIC;venue 英皇駿景酒店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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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《破.地獄》剛剛打破史上最高香港電影開畫日票房紀錄,說它是2024年末最受矚目的港產片,相信沒人會反對。撇除許冠文、黄子華兩位神級笑匠再度合作,電影罕有地以香港傳統殯儀為題材,無疑亦是一大焦點。今次我們訪問了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以及女主角衛詩雅(Michelle),分享他們創作與拍攝過程中的感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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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儘管程度各異,但在不同的文化中,死亡都是一種忌諱。在凡事講求「意頭」的香港,有關葬殯的一切,往往被重重禁忌所包圍,令死亡變成人們不敢觸碰的話題。導演陳茂賢卻偏偏向難度挑戰,創作以殯儀業為主題的故事,而他之前自編自導的作品是兩集《不日成婚》,是愛情喜劇。他坦言:「其實十幾年前已有這個(以殯儀業為題材)想法,不過那時是想拍喜劇的。當時亦自覺要探討生死這些沉重的題材,無論技術上、能力上以至心態上,內外均有很多不明白之處,所以就沒有拍。」然而一場疫情,陳茂賢經歷多位親友離世,跟他感情甚篤的外婆,更巧合地在他拍攝《不日成婚2》的第一天去世。「所以我寫了一場戲去紀念婆婆,那是可兒和婆婆的一場戲。拍完之後,我記得我跟製片、好像還有Michelle說:『我覺得已經可以探討這個問題,拍一部戲。』」他憶述。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如同陳茂賢所形容,香港殯儀是一種很香港的東西。傳承背後是宗教,香港傳統的宗教環境又很特別,某程度上是道教、佛教與神話傳說融合的民間信仰,來到葬儀的討論,就更為明顯。陳茂賢指出:「當你認真探討時,便會發現所謂香港風格的葬禮,其實是來自這種民間信仰,主要是基於道教的,因為道教的傳統習俗最接近我們現在的生活。當然道教是很大的,現在說的『喃嘸』是來自當中的分支,基本可以等於香港的傳統葬禮儀式。」而戲名中的「破地獄」,就是道教喪禮法事儀式之一,喃嘸師傅以特殊的步法引導亡者,使其破除執障,脫離地獄之苦;既是超渡死者,亦是對生者的安慰,正好為電影點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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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」

由愛情喜劇到探討沉重議題的倫理劇,《破.地獄》不僅對導演陳茂賢是一大挑戰,對女主角衛詩雅也帶來很大考驗。戲中她飾演的郭文玥個性內斂而壓抑,同時有着堅強、硬朗的一面。自言十分外向、喜歡表達自己的Michelle也直言最初覺得自己跟文玥距離很遠:「我一直很擔心,不斷思考文玥的想法,嘗試尋找自己與她的聯繫。」直至正式開拍前兩天,與她相識已久的陳茂賢才回答她:「他說:『你想清楚,文玥裡面其實有你的一些東西。』然後舉了一些我們以往相處的片段為例子,我才發現原來我和文玥原來在某些方面是一模一樣的。」她總結:「那個共通點就是固執、不服輸,我們決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放棄的。」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來自自己的無知」

在故事中,一直尊敬父親的文玥,卻因為喃嘸傳男不傳女以及各種厭女教條而種下一生難解的心結;現實中,自嘲手腳極不協調的Michelle,亦要為了演出而花了差不多一年時間苦練破地獄,務求完美演繹角色,連導演也多次盛讚她進步神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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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生死,家庭亦是《破.地獄》銳意探討的題目,談到家庭背景,Michelle與文玥又迥然不同。她說:「文玥成長在一個比較不好的原生家庭,為她帶來很多遺憾;而我則很幸運,有一個很愉快的童年,可以治療我的一生。」即使小時候曾覺得父母有點偏愛弟弟,Michelle還是形容自己和家人的相處「超級和洽」而且「充滿愛」。今次她飾演文玥發揮絕佳,讓觀眾看到衛詩雅截然不同的一面,可說是一大突破。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來自自己的無知」

另一方面,儘管今次並非首次與朱栢康合作,但Michelle卻覺得對方是她出色表現的一大助力。「我很感恩導演找了朱康飾演我的哥哥,雖然在電影中我倆之間矛盾甚深,但在文玥和我的心裡始終非常重視這個哥哥。」Michelle分享:「在拍攝的時候,我十分慶幸他在我身邊,不知為何會令我感到很放心。而這令我在演這個角色時,尤其是我們吵架那場戲,讓我覺得更加心痛,因為我真的把他當成了我的哥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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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啋!」「大吉利是!」、「𦧲口水講過!」假如你是在香港較傳統的家庭成長,對這樣的說話大概不會感到陌生,這些都是在我們作出「不好意頭」(不吉利)的言行時,長輩們會作出的反應。日常生活尚且如此,更何況是和死亡如斯接近、充滿各式規條與禁忌的喪事?陳茂賢認為,人生中對喪事最深的感受就是很緊張,因為面四周都是禁忌,又有諸多要注意的事宜,而當中最深刻的回憶,就是他外婆過身的時候︰「因為她是疫情時離世的,那時有些地方不能去,她走的時候也無法見面……記得在喪禮尾聲的時候,要將她放在棺材上,有一刻我很想觸碰她,因為我真的很久沒有碰過她、見過她,甚至數度猶豫過後,我最終也沒有去做。雖然很多喃嘸師傅或我們的葬禮策劃師都跟我說盡量不要動到她,但我覺得,假如可以讓我再來一次,我會去碰她、摸摸她。這是很深刻,也很遺憾的經歷。」這正正反映了傳統對喪事帶來的壓抑,本該為送別先人的重重規條,卻讓生者的情緒無從宣泄。導演也將自己的經歷與感受帶到《破.地獄》之中︰「我是一個很直接的人,在我的價值觀中,你會是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人,所以你見到這部戲裡每一個人,在送別親人時都會走過去摸摸對方。」電影中的這些場面,既是角色的救贖,也成為觀眾的情緒出口,這也許就是《破.地獄》的動人之處。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來自自己的無知」

渡人渡己,可說是《破.地獄》的中心思想,渡的不只是角色與觀眾,參與拍攝的人也自有不同的感悟,最直接的,莫如對於喪禮白事觀感的改變。陳茂賢說︰「從小到大,媽媽都教我去到殯儀館不要亂走、別亂說話,或者離開的時候不要回頭看等等,所以我從前對紅磡那些地方多少有點害怕。但因為今次我們長時間都在那些地方走來走去,你一定有機會回頭望的,而歷了兩個多月的拍攝,我覺得那裡原來也挺溫暖,很多東西其實有時候都是我們自己『形往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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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ichelle亦坦言,在拍攝這電影之前她也有諸多忌諱,她舉例︰「以前見到紙紥也會感到害怕,不敢多望;又或者在開車時看到有靈車在旁邊,也會盡量不去看。」然而在拍攝途中慢慢便習慣了,明白到這些都只是儀式的一部分,代表有人離開了,能坦然接受,而非一味逃避,她說︰「我發現,以前所有的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源於自己的無知。」

專訪《破.地獄》導演陳茂賢、女主角衛詩雅︰「忌諱以及驚恐,都是來自自己的無知」

無論是死亡本身,還是它帶來的離別,從來是人生最難面對的事。各式葬儀的本意,無非旨在讓逝者安息,令生者得到安慰,假若原來代表敬意的規範變為恐懼的源頭甚至情感的桎梏,就是本末倒置。傳統,應該予以尊重,卻不能盲從。一如時常出現於葬殯儀式中的一句「百無禁忌」,本就是破除忌諱,而非強調禁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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