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本地藝術家李欣儀Abby Lee 讓她的眼睛帶我們遊歷城市中的一切美好 個展《序列》也經已開放！

走在道路上，等待即將來臨的綠燈；走到超市的售貨處，等待着上前交易；走到巴士站，等待下一架將近的四輪車，在那些「等待」的中途，你會在做甚麼呢？都不需要我們猜想吧，答案必定是電話；生活中，我們都好像注定被那豎立的長方形螢幕吸引過來了。於是，周遭的聲音突然瞬間消失：樹葉與風遇上時的摩擦聲、人與人在路旁傾談的聲線、從渠口發出的水聲，甚至你那急促的脈搏，這一切聲音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。你，真的如此真實地活在這個城市嗎？

「不斷碰上的人、重覆出現的物件，令我印象很深，也變成龐大的記憶，我想可以早一點觀察到這些東西，也算是早一點珍惜這些東西。」Abby如我們，她也是這個城市的一份子，可她漸漸意識到那些重重覆覆、每天都會經過的風景與聲音，是有份締造某個空間與結構的完整性，也有份參與我們所有人的日常；如此一說，它們還可只被形容為平凡嗎？它們仍舊微不足道嗎？因此，她將其一貫橫直有序，以及整齊排列的線條，都交托給城市內那習以為常的風景，讓乾淨俐落的筆跡繼續放眼於當前的人、物與事。

「把自己這段時間重覆觀察的東西和情緒都收集。如果有人能連結上，我會很開心。」

與藝術家過往的作品相比，其今回個展最與別不同的是作品多了樹的影子。當疾風起時、當風和日麗時，樹的輪廓會是怎樣呢？她會以怎麼樣的姿態出現呢？然而Abby都將答案呈現於畫框當中了。「我喜歡看到長得茂盛的樹木。通常看到的都是路邊的樹，雖然是被人安排好種在道路上，但也經過了不少年月，長着自然的形態，在這個有點經歷的城市站立着，大概跟人差不多。」

樹，Abby在畫中所展現的樹，如《Waiting to enter the tunnel, 隧道外的等待》、《Tree on pavement, 行人路旁的樹》，抑或《Wind, 風》，每一根的姿態都是牢固堅強的。她們的線條好像對抗過許多場狂風暴雨；她們的軀幹好像對抗過塵土與蟲蟻的侵噬；她們的綠好像告訴你，無論經過多少個烈日寒冬以後依然茂盛。然而，她們依舊以華麗的身姿，站立在幾代人面前，叫我們如何不致敬佩服呢？當我們在城市中，活到遍體鱗傷的時候，即便昂揚抬頭，看看畫中或偶然在你身旁經過的那棵樹吧。生命有時並非我們所想像的那般脆弱，可以很堅強，也可以很屹立不倒。

Abby一直都有畫人，只是當中的「人」往往都只用一隻顏色去表達——白色。她想表達人的純潔？人的單純？可她只是想表達「人類」而已，所以創作時都非常刻意刪減人的所有細節，讓人類只化作為畫中其一客體，「因為人類很多特徵，不管別人認為的，或是自己營造的都很有個性。因畫的時候只想表達『人類』，於是其他的就略去了，集中繪畫這些人的身體動作，只給他們一些情緒、互動關係等。」

不過有趣的是，展覽當中作品《Man order, 人類的排序》則刻意放大人類耳朵輪廓的獨特性，那跟藝術家之說法有點反其道而行，她則補充：「我認為看別人的耳朵，比看別人的五官比較不尷尬吧。原來的想法其實是不想畫人類的特徵，連皮膚上的肌肉脂肪也覺得不需要強調，但那時初初覺得耳朵的特徵不強，於是便誘使我開始畫起來。畫一個人的時候還沒那麼明顯，後來愈畫愈多就留意到每個人的耳朵甚有差異。原來想抹去人的特徵是很難的，慢慢更想保留。」觀察，試驗，最後便令藝術家對人類的身體有全新的發現。

Abby明言，有些作品的創作節奏明快，卻有一點花上很多時間考究：「《Waiting to enter the tunnel, 隧道》，作為這次個展的第一份作品，當時很多情緒和想法都畫進畫面裡，也期望這作品可以為展覽其他作品帶來方向，因此糾纏了不少時間。」畫中樹葉的形狀與光暗、三輪車子的結構與距離，甚至右方的刻意留白，Abby也說這些都別有用心的，但她也強調，樹那部分所花的功夫是最多的；而當我們親見當中用色與線條的細膩，相信也對此毫無質疑。

芸芸作品中，《Several spaces, 幾度空間》最為之與別不同，因場景的主角，竟是閉路電視中的一個狹窄細小的室内空間，「雖然整體都繼續了過往平視的畫法，但在裡頭嘗試了幾個不同視點，好像給了自己幾次離開本來位置去觀看的機會。繪畫的技巧也改變了，直接在黑色上畫熒幕畫面。我覺得技巧會影響畫者的思維的，所以現在很期待這個繪畫技巧如何影響到自己。」作品，也驅使了Abby暫放下對筆直線條的執着，讓她發掘直線以外的更多可能性。「定格動畫Late Shadow以連續片段式的畫面呈現時間的流逝，從晨曦至黃昏時分，看影子與實物之間的遇上、變化、回歸本位等變幻中的序列。」

下一回再遇見Abby時，不知道她鏡頭的焦點又會放在哪裡呢？可望她先不忘將鏡頭對焦在鏡前的自己 —— 因為她的存在，才能讓我們有機會看見城市的另類美、創作的最本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