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y Ahy, edited June Chow

Celebrity Style
Karl Lagerfeld成為老佛爺前後不可能的一生
Photo: Chanel, Fendi, Chloé & Gettyimag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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Karl Lagerfeld成為老佛爺前後不可能的一生
對許多80後來說,自有記憶開始,Karl Lagerfeld 已經是時尚界的「老佛爺」,未至於隻手遮天但肯定能呼風喚雨。行業內許多被認為沒可能的事,唯一的例外是:除非你是Karl Lagerfeld。今天人人膜拜的Karl Lagerfeld與同期出道的Yves Saint Laurent不同,他從來不是天之驕子,曾幾何時他其實也是個迷了路的少年,到處碰壁尋找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。Karl在設計路上往往靠的是自身努力、爭取與犧牲,即使到達事業高峰也從不怠慢或假手於人。在成為老佛爺之前,那個Karl其實努力得叫人難以想像。
Photo: Chanel, Fendi, Chloé & Gettyimages
Karl Lagerfeld成為老佛爺前後不可能的一生
Photo: Chanel, Fendi, Chloé & Gettyimages
對許多80後來說,自有記憶開始,Karl Lagerfeld 已經是時尚界的「老佛爺」,未至於隻手遮天但肯定能呼風喚雨。行業內許多被認為沒可能的事,唯一的例外是:除非你是Karl Lagerfeld。今天人人膜拜的Karl Lagerfeld與同期出道的Yves Saint Laurent不同,他從來不是天之驕子,曾幾何時他其實也是個迷了路的少年,到處碰壁尋找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。Karl在設計路上往往靠的是自身努力、爭取與犧牲,即使到達事業高峰也從不怠慢或假手於人。在成為老佛爺之前,那個Karl其實努力得叫人難以想像。
來自母親的時尚品味

「你要是以為我有個破碎的童年,恐怕要讓你失望。」在紀錄片《Lagerfeld Confidential 》中,Karl 對導演Rodolphe Marconi 如是說。出生於1930年代德國漢堡以北的一個小城鎮,父親是個罐頭牛奶生產商,雖不至於十分富有,但他的童年肯定是衣食無憂。來自柏林的母親酷愛時尚,第一段婚姻穿着Paul Poiret 出嫁,與Karl 父親的結合,身穿的是當時得令的Vionnet;二戰展開時,則擁有新歡Lanvin。Karl 讀着母親最愛的時尚雜誌《La Gazette du Bon Ton》成長,並自認有記憶以來已經是個時迷:「即使只是個小孩,我對自己的穿着經已非常執着講究。我討厭開胸襯衣,喜歡高領口的襯衫,常常別起領結,甚至戴上帽子。」但相比起時尚品味,母親對他影響至深的,應該是「Don't take anything for granted」的態度。「她從來不是母愛氾濫型的母親,從小我就要花力氣去取得她的注意和讚賞。我還記得她常常說:『你只是個小孩,要不用點力氣爭取,要不就閉嘴。』」在紀錄片中Karl憶述。這不但塑造了Karl 堅決不認輸的個性,在未來60多年的設計生涯中,有的除了運氣與伯樂,更多的是付出與努力。
尋找自己的道路

母親可以說是Karl 的第一個伯樂。還是小孩時,Karl 已時常在紙上畫下形形色色的繪圖,12歲時母親帶着Karl 的作品到漢堡一家藝術學院敲門,但其時的學院總監拒絕取錄Karl 為學生。「他對藝術沒有興趣,他愛的是服裝。」Karl 回憶該位學院總監說道。自此他心知要追求自己喜歡的道路,必須靠自己。自小對法國文化莫名鍾愛的Karl,14歲時苦求父親讓他到巴黎完成學業,最終讓他如願以償。但即使身處時尚最前線的花都,Karl仍常常感到自己與周邊的格格不入。「那個年代,只要你稍微與其他人不一樣,你就是異類。」卻正是這種覺醒,讓他決定走與別不同的道路。還未完成文憑課程的他,背着家人於1954年參加了第一屆International Woolmark Prize設計比賽,並取得了業餘組別的第一名。同期參與比賽並獲獎的另一設計師,是Yves Saint Laurent(兩人其後命運雖有天壤之別,卻是從此成為了好友)。其時兩人的設計手腕雖然仍然稚嫩,但從得獎作品中不難看出兩人獨有的設計語言:Yves Saint Laurent 的斜肩貼身晚裝高貴華美,是典型的巴黎華麗。而出自Karl 手筆的是一襲寬身繭形連身裙,一字領口上綴以方扣細節,配上優雅的deep V 開背。當時時裝主流剪裁仍以Christian Dior的「The New Look」作主導—— 即是強調肩膀與A-line 下襬、纖細腰身的線條輪廓,相比之下,Karl 的作品有一種新時代的從容、解放態度,卻同時兼顧女性柔美與典雅。這種入世貼地、具未來視野卻同時兼顧實用與穿着度的設計,也成為了其後Karl 主理不同品牌的理念與伏筆。

第一屆InternationalWoolmark Prize 設計比賽勝出者中,有着兩位日後在時尚界舉足輕重的名字:Karl Lagerfeld( 左一)及Yves Saint Laurent(左三)。此後兩人更成為好友。
“It wasn’t enough for me!”

說這次比賽極具時代意義絕對不為過:Yves Saint Laurent 被Christian Dior 看中招攬成為接班人,其後成為時尚歷史上的傳奇人物;而另一邊廂的Karl,走的道路就較為曲折。比賽過後受邀到Balmain 擔任造型師,負責為品牌搭配造型。Karl 後來在訪談中提到這段經歷,形容為「人生中最沉悶與愚蠢」的日子:「Pierre Balmain是個良師,但圍着模特兒轉的日子實在太沉悶;也許因為我覺得那些造型也太千篇一律,相比起來走在街上的人,他們的穿衣配搭有趣得多。」1978年Karl 與時尚寫手Marci McDonald的對話,已經是如此直言不諱。
時尚革命先行者

後來Karl 輾轉到了另一高級訂製品牌Jean Patou 成為設計師。當時為上流社會「服務」的Haute Couture 仍是時尚的主流,亦是讓Karl 日漸感到沉悶不滿足的最大原因:「我不喜歡這種時尚氛圍——在工作室等待客人到來,然後你想盡辦法取悅她們,好讓她們繼續回來找你為她們設計衣服。她們不只沉悶,而且都很醜。」在同篇訪談中,他乾脆用「all uglies」來形容上門的客人:「當時我一年設計約50條裙子,但我從來不感到滿足!」 在《Lagerfeld Confidential》中,Karl 多次重申自己從不念舊。這在他發展事業初期已見端倪。踏入了1960年代,時尚圈迎來了一道新景象:ready-to-wear。與Haute Couture 的exclusiveness 反其道而行,用更快也更便宜的生產節奏,將時尚帶到大眾的生活。守舊一派堅持ready-to-wear 只是廉價副製品,但Yves Saint Laurent、 Kenzo、Sonia Rykiel 等時尚新血的加入,為這種全新的時尚存在方式注入了前所未見的新鮮感。1964年Yves Saint Laurent 在巴黎開設了第一間 ready-to-wear 店舖,而此時的Karl 也整裝待發,準備加入這場時尚革命。

彼時仍在起步階段的Chloé,準備在新興的ready-to-wear 市場上分一杯羹,破天荒同時僱用了四位設計師來革新品牌,Karl 便是其中之一。當時品牌的大股東Jacques Lenoir 如此解釋當時的決定:「四人在競爭之下,每天都盡力做到最好,十分具啟發性。」而沉悶多年的Karl,也因而被激發了前所未有的鬥志與創作力。今天人人說時尚節奏讓設計師創意疲勞,對Karl 來說,節奏越快,卻越起勁。「每天工作到深夜,隔天一大早又坐火車到廠房監工,到處跑的日子很疲累,卻很有趣。我不是讀時裝設計出身的,這樣密集的工作正是最好的訓練。」殘酷的淘汰賽令設計師一個接一個離去,留到最後的Karl 不只沒有半點疲態,更狀態大勇,也為他個人的時尚傳奇正式揭起序幕。

在此之前,Karl 也並非沒有推出過個人系列,可惜風評參差並沒有得到很大迴響。經歷接近10年的磨練,在他正式掌舵Chloé 後推出的首個系列,成功為品牌寫下了一道新的歷史。踏入1970年代的巴黎,時尚地位被彼岸的紐約迎頭趕上,Karl 擺脫了法式時尚的傳統束縛,借鏡當時得令的美式嬉皮士與flower power 文化,波希米亞式的跳躍色調與印花進佔天橋,大量柔軟流暢線條;闊邊帽與飄逸長紗裙,與代表女性解放的襯衫與高腰闊褲同時並置,被當時的媒體譽為「當下最時尚的設計」。Chloé 在幾年間成為炙手可熱的品牌,規模迅速擴展,而Karl 也成為時尚界最備受注目的新星。此時的ready-to-wear 也不再是一班年輕人離經叛道的玩意,而是取代了Haute Couture 成為主宰時尚的聲音;Karl Lagerfeld 與Yves Saint Laurent 正是這場革命背後最重要的兩個推手。

入主Chloé 後Karl 為品牌注入新時代脈搏,更奠下了品牌今後的風格基調。Karl 筆下的Chloé 融入了其時當道的美式free spirit,也為傳統法式時尚注入了新生命。
改寫時尚史

看過紀錄片《7 Days Out with Karl Lagerfeld》的,大概也會對Karl 的創作力感到驚訝與臣服。即使年屆八旬,明明可以安坐「龍椅」指指點點,卻仍堅持親手繪畫每一幅設計原圖。事實上Karl 的驚人創作力,在緊接Chloé 的成功後才開始爆發。一年兩季的主打系列似乎仍不能滿足Karl 的創作慾,1970年代中他開始與Fendi 合作,將品牌從沉睡中喚醒,關鍵正是Fendi 的命脈:皮草。這件古老的時尚產物,在歐洲經歷了兩次大戰後,地位大不如前。貴族的衰落,對皮草這樣的奢侈品花費大減,而皮草在設計、款式與製作上多年來停滯不前,完全與當時的生活、潮流與消費者品味脫節。Karl 當時被委以翻新品牌皮草系列的重任,對許多設計師來說,這絕對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任務。然而對市場有着靈活觸覺的Karl,第一件做的事,就是改變了傳統皮草厚重的剪裁與質感。他與Fendi 的工匠合作,破天荒地用上了輕薄柔軟的布料作為皮草的載體,同時大幅減少裡襯的厚度,換上更輕盈活潑的剪裁,成功將皮草過渡到新時代。不久之後Karl 更兼任品牌的女裝創作,將皮草融入ready-to-wear 設計中,以更現代與玩味的姿態出現;不只讓年輕消費者以親民的價格一嘗穿上皮草的滋味,更成功將被認為老套過氣的皮草融入當代衣櫥。

緊接Chloé 的成功,不少品牌看中Karl「起死回生」的能力。其中與Fendi 的合作最為注目,將品牌歷史悠久的皮草系列大革新,重新成為「it item」。

設計以外,Karl 的「make a show」能力可說是無人能及。2007年將Fendi 的天橋搬到長城,更是前無古人。

任Fendi 創意總監的日子,Karl 在皮草上的創意不斷,令皮草不再是闊太專用的玩意,年輕女性也可順手拿來為造型添一點玩味與尊貴。
“When I took on Chanel, she’s a sleeping beauty.Not even a very beautiful one. She snored.”

但說到事業最重要的轉捩點,當然是1983年,Karl 被任命為Chanel的創作總監,此後大半生,他與香奈兒的命運緊緊相扣。
“The Chanel style is an idea.”

其時的Chanel 與我們現在所認識的Chanel,絕對是差天共地。Karl 不只一次在訪談中提及最初入主品牌時的感受:「我加入Chanel 時,她仍是個睡美人,而且是不太美的那種,因為她還在扯鼻鼾。」經歷了大半個世紀,1980年代Chanel 在發展上大大落後於其他同期的法國品牌,不只無法融入新一代消費者的口味,更幾乎成為老套過氣的代名詞。Karl 入主後的第一張成績單,卻是十多年前讓他叫苦連天的Haute Couture 系列;讓人始料未及的是,Karl 將傳統法式工藝重新演繹,從日裝、晚裝到完場的婚紗,都注入了新時代的年輕元素。從來顯赫的法式華美,一下子回了春,變得親近易懂,卻不減其高雅精細;系列一出台,為品牌與Karl 個人贏來了無盡掌聲。緊接推出的ready-to-wear 系列更被譽為時尚史中其中一個重大奇蹟:Little Black Dress、Tweed Jacket、Breton Top 甚至Two-tone shoes,這些被認為早就走進了祖母衣櫥的單品,統統來了個大回魂;抽取了經典的精髓,繼而注入極具現代感的變奏,不久前還在扯鼻鼾的睡美人,搖身一變成為了盡情展現美態的新時代女性。 故事的後續,相信你和我都耳熟能詳了。掌舵Chanel 的36年,將香奈兒的經典創作不斷翻新,意念之創新大膽甚至讓不少人咋舌(Pop Art?超市包裝?科技?連擁有幾百年歷史的Lesage工藝坊也在刺繡中加入塑膠等新物料)!在紀錄片中Karl 一再強調,他並非要重複香奈兒的設計,而是想像如她還在世,「what she would have done?」

1983年Karl 正式入主Chanel,重新編寫時尚歷史。
Chanel cruise collection 2016

2016年Chanel將cruise collection 的發布移師至剛與美國恢復建交的古巴,再一次創下了時尚界不可能的歷史時刻。

入主Chanel 後的第一張成績單是1983年的Haute Couture 系列,成功將沉睡中的香奈兒喚醒,作品贏得一片掌聲。

剛剛在巴黎發布的2019秋冬系列是Karl 的告別作,上的一眾模特兒不禁感觸流淚,場面令人動容。
Chanel F/W collection 1991-92

經過紙醉金迷的80年代,人們追求over the top 的個性打扮,Karl 手中的Chanel也變奏成material girl 一般的刺激新鮮。

踏入了新時代的女性,不再渴求乖巧的套裝。Karl 在Chanel的經典作tweet jacket 上發揮驚人創意,通過不同物料與剪裁,成為empower時代女性的必需品。

Two tone Ballerinas 與水手裝,曾被列入為「祖母衣櫥」的兩大單品,在Karl 手中再度成為潮流。(

每年兩度於巴黎大皇宮舉行的ready-to-wear runway 是每次時裝周的亮點。2019春夏季的騷場,被改裝成海灘,鏡頭之下幾可亂真。
理智與熱情之間

早在70年代Chloé 的成功之後,不少行內人都注意到Karl 將品牌「起死回生」的能力。1978年《Women’s Wear Daily》的一篇報道中,把Karl 的創作形容為「clever yet elegant」—— 華美的設計比比皆是,但聰明如Karl 的創作則少之有少。如果同期出道的好友Yves Saint Laurent 代表了衝擊、感性,甚至挑戰倫理尺度,Karl 則是將創新視野與商業成功完美結合的佼佼者。比起其他設計師擁有更敏銳的商業觸覺,在Karl 眼中看見的不只是美輪美奐的剪裁、刺繡與布料,而是當下的人們想要甚麼?渴求甚麼?融入美式free spirit 的Chloé 豐富了法式時尚,不只取得當下成功,更奠下了品牌今後的風格基調;Fendi 的皮草不再是闊太專用的玩意,年輕女性也可順手拿來為造型添一點玩味與尊貴;80年代的新女性不想再被洋娃娃一樣的小套裝所束縛,她們需要的是一套讓自己變得有自信有力量的衣裝。你可以預料,如此善解人意的設計,在銷售上是取得何等成功。而更叫人佩服的是,Karl 的時代脈搏並沒有隨着年紀而落後,在Chanel 一年六季的創作中,每一次都衝擊我們對品牌的認知與想像,每一襲異想天開的裙子,仍不忘穿在女性身上時的觸感與美態。
“There’s no secret in this industry. It’s hard work.”

「在這行業中沒甚麼秘密,只有努力與付出。」Karl 曾在鏡頭前如此說道。由英國作家Alicia Drake 撰寫的《Beautiful People》中,或可看出多點端倪。書中走訪了大量Karl Lagerfeld 與Yves SaintLaurent 的朋友與工作夥伴,由他們現身說法,從側面試圖描繪出兩人更立體的個性與輪廓。那邊廂的Yves 感情豐富,大情大性,甚至有點歇斯底里;後期受藥物問題困擾的他,情緒大起大落更是讓人無所適從。這邊廂的Karl 擁有同樣的熱情,底子裡卻從容冷靜、理智踏實。與他合作過的人都異口同聲,對於他從未在時裝騷場上失控感到驚訝。「有甚麼意義呢?時裝的周期就是六個月。這次無論失準還是成功,六個月後也得重頭來過。沒有一襲裙子是永恆的。」Karl 曾如是說。這種理智與冷靜,甚至可以延伸至他個人情感上。《BeautifulPeople》一書另一叫人爭議的,就是關於Jacques de Bascher 的描寫。這位法國美男子,不只擁有標致臉孔,舉手投足談吐到穿衣品味都迷倒眾生,魅力讓男與女都傾倒。Jacques 也利用自身魅力躋到時尚名流之列,與不少時尚界人物與設計師都有過一段情,當中固然包括Karl 與Yves。

這段聞名的三角戀情,在Karl、Yves 及其長期伴侶Pierre Bergé之間引起了軒然大波,生性狂放的Jacques 與此同時卻也從沒有停止外頭天天新鮮的艷遇。據聞Jacques 與Karl 維持了18年的柏拉圖伴侶關係就此結束,後來Jacques 確診感染HIV 後,留守在他身邊到生命盡頭的,只有Karl。Karl 從來沒有正式回應過這段關係,但不少人認為,Jacques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最愛。而再戲劇化的個人生活,都從來沒有影響Karl 在工作上的專注與全盤投入。「有些代價我永遠沒辦法付出。」一次訪談中被問到個人情感時,他如此回應:「我不想成為別人生命中的現實。因為我從不想現實存在於我的生命中。」活在impossible life、創造出impossible work,也許你只能成為Karl 常常自詡的「impossible people」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