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1月,Robert Wun(雲惟駿)以客席成員身份,首次登上巴黎Haute Couture Week,一夜爆紅,之後Adele、Beyoncé、Lady Gaga、Blackpink Lisa等巨星名人,排隊成為裙下之臣。一年後,他帶同三套作品從倫敦回港,作為成長於香港的設計師,半主場身份出席Fashion Asia HK活動「10 Asian Designers To Watch Exhibition」及「Fashion Challenges Forum」,亦抽空與《Elle》進行時裝對談。

關於Robert Wun的設計師之路以及時裝理念,《ELLE》之前曾經涉獵。而這次對談以及他的論壇,則主要圍繞他首年haute couture生涯的經歷與感受,以及他如何理解高級訂製。
訪問在西九文化區Arts Pavilion展覽館進行。這次返港,除了出席兩項活動,他順道做一些sourcing工作,以及跟香港製作公司商討時裝騷製作安排,一次過處理不同工作。因此,連續兩天碰到他與同事Eve,幾乎都是對着電腦工作。
訪問時為11月尾,Robert Wun被安排在1月25日行騷,因此,大家讀到這篇文章時,他的第二場高訂騷,應該圓滿結束。「這個collection,我沒有刻意做到很不一樣,其實製作方式都很相似,只是故事不一樣。第一個系列,由構思到製作,我將那一刻最真實的焦慮、恐懼,轉化為創作靈感,最後透過恐怖電影、意外等元素去設計,也很貼近自己初衷,好幸運地完成得不錯。」
Robert說話速度連珠炮發,他直言,一直沒有刻意要踏上高訂之路。沒想到,原來在很多行內人眼中,他已經在做couture。「現在我們名正言順去做,才發現這個business model更加適合我們。作為設計師,這種模式好像比較合情合理,不用再擔心工廠能否製作我的設計,又或者誰會有興趣穿這些衣服,到最後,原來我可能不是這類型設計師。其實,高級訂製是一道好難開的門,不能自己走去踢開,必須由巴黎高級訂製和時尚聯會(Fédération de la Haute Couture et de la Mode,FHCM)主動為你打開,我非常感恩他們給我機會,讓我能夠開拓這天空。」
對於遙不可及的高級訂製,總是神秘又美麗,既然高訂設計師當前,有甚麼好過向他請教?根據Robert分享,一般來說,高級訂製協會的guest member身份,大概維持至少三、四年,即是要做八至十個系列。相比以往,某些條例已經開始放寬,譬如工作室不一定在巴黎,也不需要聘請20位atelier。他舉例,現在是official member的Iris van Herpen,她的studio依然在荷蘭,一共有14位atelier。「現在我們品牌有13、14位成員,已經好多,其他同級品牌大概只有八至十人,當然我們不能同Burberry比較。每次對人說有十幾位成員,大家很驚訝,對方都明白人工成本相當高。」
高級訂製Q&A

在他的理解,只要設計師有commitment,作品達到聯會要求的水平,便有機會成為正式會員,最後結果,由品牌高層組成的董事會成員投票。「高訂是一個很健康的cycle,不用強迫所有設計師都要奉行相同的商業模式。譬如做導演,都會分為拍廣告、短片、MV及電影,而電影導演又會細分為科幻片、紀錄片及drama等等,百花齊放,彼此之間沒有衡量誰比誰好。時裝都應該以這種方式劃分時裝設計師,不一定賣到1,000萬件T裇就算是一位好設計師。」說到底,就是ready-to-wear跟haute couture的分別。
兩者之別,最明顯當然是價錢,還有造工、時間,他覺得有趣的是,翻查時裝之源,其實是由couture開始,大家認識的超級品牌,當初創辦人都是couture designer。經歷了一段時間之後,大家才釐定clothing industry與fashion industry。「所謂fashion,不只一件衣服,不只為了保暖,而是能夠提供充足時間,讓大家去幻想,這是一種文化,一種藝術。最重要是釐清自己屬於甚麼類型的設計師,即使audience不同,大家都可以惺惺相惜,不論是ready-to-wear或者haute couture,只要適合自己,就是對的選擇。」
所謂audience不同,第一關卡,自然是定價。Robert坦誠透露,他的衣服定價,介乎3萬至20萬英鎊,大概30萬到200萬港幣。好奇一問,做200萬的衣服,會否很大壓力?「我們都習慣了,哈哈!」這個習慣,多麼豪邁。回港之前,他粗略計算,今年做了很多衣服,差不多每個月完成四套衫。「整個感覺跟流程都上手了,當然出現過一些錯誤,也請教過不少老師傅,邀請他們幫手,這亦是一個學習過程。」
付出一層樓首期的天價買衫,必然獲得賓至如歸的服務。在製作過程中,設計師必須與客人緊密合作,了解他們為甚麼訂製衣服,以及需要出席甚麼場合。因此,很多品牌將高訂集中力放在bridal wear,因為婚禮是客人最願意大灑金錢的重要時刻,足以養活一個高級訂製品牌。然而,Robert發現,這一年來有另一群高訂客戶正在逐漸擴大。「正如Pharrell Williams在Louis Vuitton所做的產品,部分需要數以百計,甚至千計小時製作,客人會將它們視為收藏品,這個市場將會越來越大,並且持續地增長。所以,設計師不要因為主流而自我限制,我們永遠能夠開創自己的路。」
一般來說,行完一場couture show,客人會預約到showroom,挑選自己喜歡的衣服,就算並非total look,單件訂購都可以,之後裁縫師幫他們量身。客人的衣服,大多根據時裝騷的造型為藍本,可能稍微作出更改;假如他們有一些idea,亦可以由零開始tailor-made,那便承惠兩至三倍價錢。
在衣服製作過程期間,最少安排兩次試身,直到客人收貨,需時三個月到一年不等,視乎客人預訂甚麼類型的衣服。「客人訂衫,除了出席重要場合,亦可能是想擁有某套衫的特別版本。甚至乎,有些新的客人,希望被邀請到couture show而下訂單,可以穿着自己的衣服去睇騷。當然,有很多花最多錢的客人從來不會現身,他們甚至會要求exclusive,即是這套衫只可以賣給她,或者在指定某幾個地區由她據為己有。」為了不撞衫,原來可以去到這麼盡,完全超出想像。
裙下之星

做自己喜歡的事,永遠最幸福。有一次,Robert跟Iris van Herpen討論,做高訂最開心是完全專注地做好一件事,就像一位木工匠人,或者其他手作工藝師,全神貫注去幫客人完成一件有意義的事情。「由於衣服好貴,他們會保存一世,留傳給下一代,或者捐贈給博物館。某程度上,高級訂製是一個最珍貴的fashion system,亦是其中一種最sustainable的時裝。」
Iris van Herpen以外,Robert跟Helmut Lang創意總監Peter Do也是好朋友,他認為新世代設計師比較多交流,似乎減低了以往設計師之間的芥蒂。「我不喜歡惡性循環的爭鬥,我相信有實力的設計師,內心都是比較平和,很珍惜這些關係,大家可以互相學習,互相支持,這才是最長遠的方向。」

剛提及的可持續發展,大部分時候都是關乎物件的生命周期,其實,我們都要好好照顧自己,才能長期sustain。大概是上述原因,Robert沒有參與去年7月的Haute Couture Week,嚇了很多人一跳,他平淡地回應,這並非新事。「以往,Azzedine Alaïa都是按自己的步伐發布新系列。當然,一個固定的schedule,有效把大家聚集一起,方便更多人去欣賞時裝騷,帶來最大曝光率。不過,我們都要顧及自己的健康、心理健康,以及其他客觀因素。今時今日,受到社交媒體的影響,人人都喜歡比較,大家更害怕失敗。每天起床,看到某某做了一場騷,其他人又做了甚麼,這讓我們害怕與別不同,驅使我們盲目跟隨其他人的方式,想休息一下也充滿擔憂。假如自己真的做到虛脫,需要停一停,有甚麼問題?我不相信美好的事情,會像放屁那樣突然發生,假如你認為自己未準備好,那就是未準備好。重要的是,當你感到自己準備好,最好確保那是發自內心,帶來震撼的作品。」
踏入2024,回望過去一年,他說自己搏到好盡,幾乎沒停過,日畫夜畫,好慶幸團隊有足夠人手,分擔其他工作,令他可以專心設計,構思每一季的故事,以及思考品牌方向等等。「我的房間,距離atelier只有十幾廿步,我會刻意打開門,經常留意製作進度,跟他們研究每個細節,整個過程都是緊密參與,只是沒有落手落腳去縫製。」







